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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生态思想8篇

时间:2023-07-06 09:2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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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生态思想

篇1

关键词:孟子;新儒学;生态美学

20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新儒学日渐成为“显学”。它作为中国较早地进行中西、古今文化融会思考的学派,不仅其价值得到肯定,更成为如今学者探索如何建构中国本土的现代文论、美学、哲学等的典型个案。新儒家学者以儒统庄,以儒统佛,以儒家精神会通西方思想,完成传统文论、美学、哲学某种程度的转型,形成不同于其他学者、学派的阐释。就在这种阐释的重建过程中,有一个值得当下美学界关注的现象,那就是三代新儒家学者已经自然而且必然地完成的“新儒家人文主义的生态转向”:这种转向最早体现在熊十力先生提出的发人深省的自然活力论,还有梁漱溟强调以调和折中的态度对待自然。再就是后来,台湾、香港、大陆的三位领衔的新儒学思想家钱穆、唐君毅和冯友兰不约而同地得出结论说,儒家传统为全人类做出的最有意义的贡献是“天人合一”的观念。[注:参见杜维明《新儒家人文主义的生态转向:对中国和世界的启发》,载《中国哲学史》2002年第2期。]这一结论似乎并不是什么全新的发现,但从他们对于此观念所作的阐释来看,这种发现也不是在复述传统的智慧。事实上,他们不仅是在回归那个他们钟爱的传统,也是为了当下的需要来重新理解这个传统。如果说新儒学的生态转向在一开始还不是有意识的,那么到了杜维明这里,则已完全成为一面明确的旗帜。他接着第一、二代新儒学往下讲,不仅完成了所谓“生态转向”,并且还将这一转向带进对中国美学的全新思考。

一、中国艺术精神里的人格修养

在现代新儒家三代学者中,第二代台港新儒家的徐复观对艺术和美学探讨较多,并且有着自己较为系统的美学思想,这集中体现在其《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他认为,在中国哲学和历史上,《庄子》集中体现了审美主体性在中国的诞生,而儒家思想中所确立起来的道德主体性,同样充满着深刻的美学内容。徐氏主要探讨了庄子与孔子的美学思想,但却很少提及孟子。杜维明先生正是看到了孟子在中国美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因而特撰文接着徐复观往下讲,为《中国艺术精神》补充了一个“续篇”。

杜维明先生在《孟子思想中的人的观念:中国美学探讨》一文中集中考察孟子的修身观念是如何同中国艺术理论相关联的。他开篇即说道:“徐复观先生在他的《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中指出,儒家和道家都确信自我修养是艺术创造活动的基础,这与艺术的根本目的是帮助人们去完善道德和精神的品格的陈旧观点恰恰相反。它提出了一条解答艺术本身是什么,而不是解答艺术的功能应当是什么的思路。在这个意义上,艺术不仅成了需要把握的技巧,而且成了深化的主体性的展现。”280他正是顺着徐先生的这一思路去进一步阐发孟子的修身观念的。

欲了解杜维明的美学思考,先应明确徐复观是如何阐释“修养”与中国美学的关系的。徐复观所说的“修养”,乃是一种“人格修养”,是指“意识地,以某种思想转化、提升一个人的生命,使抽象的思想,形成具体的人格”[2]362。中国只有儒道两家思想,由现实生活的体悟和反省,迫近于主宰具体生命的心或性,由心性潜德的显发转化生命中的夹杂,而将其提升、纯化,转而又落实于现实生活之上,以端正它的方向,奠定人生价值的基础。所以,徐氏认为,只有儒道两家思想,才有人格修养的意义。

徐复观强调,人格修养常落实于生活之上,并不一定发而为文章,甚至也不能直接发而为文章。因为就创作动机来说,人格修养并不能直接形成创作的动机;就创作的能力来讲,在人格修养外还另有工夫。同时文学与艺术创作,并非一定有待于人格修养。但人格修养所及于创作时的影响,不像一般所谓思想影响,常是片断的、缘机而发的,它是全面的、由根而发的影响。而当文学艺术修养深厚而趋于成熟时,也便进而为人格修养。另外,作品的价值与人格修养有密切关系。徐复观指出:“决定作品价值的最基本准绳是作者发现的能力。作者要具备卓异的发现能力,便必须有卓越的精神;要有卓越的精神,便必须有卓越的人格修养。中国较西方,早一千六百年左右,把握到作品与人的不可分的关系,则由提高作品的要求进而提高人自身的要求,因之提出人格修养在文学艺术创造中的重大意义,乃系自然的发展。”一言以蔽之,人格修养与艺术在最高境界上有其自然的结合,具有共生性。儒道两家所成就的人格修养,不止于文学艺术的根基,但也可以成为文学艺术的根基,一旦发而为艺术精神的主体因素,便对中国艺术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进而主导着中国艺术发展的总体方向。在中国,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必以人格的修养、精神的解放为技巧的根本,为境界的根本,正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卷10。因此,徐复观在对传统艺术活动的考察中所发现的人格修养与艺术的这种微妙的关联,乃是中国艺术精神的特质所在。

综观中国古典美学,自孔子始,审美一直与修养有着根本的联系。中国美学讲境界,艺术以境界为最上。正如王国维所说:“(词)有境界则自成高格。”(不惟词如此,中国其他艺术皆如此)而修养的归宿即是境界。由修养而达境界,此一境界,既是人生境界,亦是审美境界。在中国古人那里,人生境界与审美境界何以相通?在现代人的生存境域中,世俗的人生何以成为审美的人生?杜维明先生有进一步的挖掘。

二、孟子修身观念的生态美学精神

徐复观告诉我们,要想真正了解中国艺术精神,必须从修养的工夫透进,方能得其三昧。杜维明显然认同这一结论,因而才顺着这种美学研究的方向,去挖掘孟子修身观念中所蕴涵的现代美学精神。那么,杜维明进一步阐发“修身”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是如何理解“修身”的,他对“修身”作了怎样的引申,引申的意图何在呢?

首先,他澄清,自己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探究与道家美学所不同的,或是作为道家美学之补充的儒家美学存在的可能性,而是想尽量开发这两种传统学说所共有的象征符号资源。他明确指出:“把徐先生的分析推进一步,我认为,把修身作为一种思维模式,比起人们试图系统地将传统分梳为道家和儒家来说,也许出现得更早些”,“儒家强调的人文主义,也许初看起来与道家的自然主义相冲突。但是,按照他们对自我修养的共同关注,我们不能说儒家坚持社会参与和文化传承与道家追求个人自由不相容。道家批评儒家的礼仪,儒家批评道家的避世,都体现一种对话式的交互作用,它反映出两家之间存在着更深沉的一致”。可见,杜维明并不是要论证孟子同中国美学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而是要借孟子思想生发出中国美学整体的特性。再者,他的直接目的是想通过诠释的重建去发现隐含在孟子思想里的艺术理论,进而指出某种衔接传统与现代的美学研究的方向和方法。

杜维明所用的“修身”这个概念,并不是仅仅对于人的形体而言。修身的内容实则比形体的转化要丰富得多。“身”只是一个含意有限的形象说法,非英文“body"可以代替,它其实象征了整个自我,乃儒家文化中极其丰富和庄严的符号。所谓修身,即修己,包含了自我转化、自我提升、自我超越的全过程。比之徐复观所说的“人格修养”,“修身”有着更为广阔的涵义。“人格修养”容易被人们作为纯粹的道德操练来理解。自孔孟以降,后世的一些儒者确有此一倾向。事实是,人们一直用一种不太恰当的“手段”与“目的”的用语来描述艺术与人格(修养)之间的关系,而这种表述却模糊了二者的共生关系。但是,如果我们将人格修养扩展为杜维明所说的“修身”来理解,那么它与中国艺术的特殊关联就会变得更加明朗,甚至可以说,“修身”就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根本。艺术也由此可以理解为“深化的主体性的展现”,这是传统中国所特有的一种“大艺术观”。

孟子的修身观念包含两个方面的深意:一方面,“大体”与“小体”的和谐发展。在孟子看来,心为“大体”,身体只是“小体”。修身就是要使“大体”而不只是“小体”得到发展。一个向学生传授六艺的儒学大师,必定要认识到六艺既是需要操习的动作,又是应从精神上去掌握的科目。因此他主要关心的是一个学生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在转化过程中的身心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在人的身、心结构中,存在着将自我发展为与天地合一的真正潜能。修身更重要的是为了体验人与自然之间的内在共鸣。“大体”可以“上下与天地同流”《孟子·尽心上》,但它归根结底只不过是本真的人性。修身就是要将本真的人性显发出来,而美的实现则需要这种修身的工夫。所以,儒家的修身方法不仅具有社会学的意义,也具有美学的意义。古人通过修身所实现的人生境界,自然就有审美境界的生成。

进一步引申,修身所体现出的实质上是一种生态美学精神。生态美学本是一个现代范畴。在21世纪初的中国美学界,引起最多关注和争论的就是这个范畴。它作为美学的一种新理论或者方法,更多地凸显出传统与现代衔接和转化的可能性。因此,强调修身体现生态美学精神,其实就是对修身作一种新的现代的理解和转换。生态美学研究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自身处于生态平衡的审美状态,提倡绿色的人生,审美的人生。而孟子的修身观念则明确表示,人首先要实现自身的和谐,才能与天地合流。生态美学强调整体性,而孟子在关注整体性的同时,还看到了“整体”中的“根本”,那就是人自身的生态和谐。事实上,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生态平衡确实依赖于人本身对待外物的态度和方式,此一态度和方式则根源于人的认识和精神境界。人必须从自身做起,修身是一种重要途径,它不仅导向生态平衡,也直指审美的和谐人生。它作为自我转化、自我提升、自我超越的全过程,不仅是孟子所倡导的,也是道家所追求的。《大学》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如果我们用现代话语来解读中国传统之“修身”理念,其实它就是“精神生态”。由此,它将给予中国当代的生态美学研究以重要的启示。

三、杜维明给予生态美学研究的启示

在孟子那里,与修身一样,美也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由于将修身作为理解美的观念的参照点,因而“美”很难成为一个完全客观化的静态范畴,它与善、与真一样,都是人不断成长中出现的品质,它们作为一种激励人心的鹄的而存在。“充实之谓美”。“当美塑造着我们的充实感时,不是作为一种固定的原则,而是作为正在体验生命的自我,和所感知的实体对象之间的一种动态的相互影响而起作用的。我们在事物当中看到了美。在描述美的过程中,我们的注意力从外在的物质形体转向内在的生命力,最后达到无所不包的精神境界”。修身包含着主体的自我转化,而这种自我转化无论在美的创造或欣赏中,都是美的真正基础。在主体的自我转化这一环节上,杜维明拈出两个重要概念:“相遇”和“听的艺术”。这更加表明他在有意识地以生态美学的眼光来解读和发现古典。

相遇。杜维明说:“我们欣赏的对象可能是一棵树、一条河流、一座大山或一块石头,但是,我们感受到它们的美,使我们觉得它们并不是毫无生气的对象,而是一种和我们活生生的相遇。确切地说,是一种‘神会’”。杜维明用“相遇”来指称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之间的关系,来形象地表征古典美学里物我的神会,正是为了说明,中国传统美学里并没有主客二分,古人不会把自己的人格强加于外在世界,《孟子》关于人的思想并不是一种人类中心论,就其终极意义而言,它旨在表明人的自我转化首先体现为一种态度的转变,而人的自我实现则取决于人与自然的互动。正像徐复观先生所说的:欲“成己”必需“成物”,而不是“宰物”、“役物”。

20世纪著名的犹太宗教哲学家马丁·布伯认为,人生与世界具有二重性:一是“为我们所用的世界”,一是“我们与之相遇的世界”,可以用“我—它”公式称谓前者,用“我—你”公式称谓后者。布伯所谓“我—它”的范畴,实指一种把世界万物(包括人在内)当作使用对象,当作与我相对立的客体的态度;所谓“我—你”,实指一种把他人他物看做具有与自己同样独立自由的主体性的态度,此时,在者于我不复为与我相分离的对象。[注:参见马丁·布伯《我与你》,陈维纲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17-21页。]人置身于二重世界中,即人为了生存不得不筑居于“它”之世界,但人也栖身于“你”之世界。人对“你”的炽热渴念又使人意欲反抗“它”、超越“它”,正是这种反抗造就了人的精神、道德与艺术。布伯说:“人无‘它’不可生存,但仅靠‘它’则生存者不复为人。”布伯的学说直接针对西方思想史上两种居于支配地位的价值观。虽然他的目的在于阐释宗教哲学的核心概念“超越”的本真涵义,以及澄清基督教文化的根本精神——爱心,但他对人生态度的两种概括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具有普遍性的。

生态美学批评现代人类的实用主义和功利性,痛斥他们将“我—它”关系加以绝对化和极端化,着眼于“我—你”关系的和谐建构和扩展,因为只有后者才体现了人与自然的亲和无间,人与社会的和谐融洽。如果我们把人与世界的关系概括为主要的三种形态:认知的、实践的和审美的,那么大家就会发现,前两者所体现的其实就是布伯所称的“我—它”关系,而审美所呈现的则应该是“我—你”关系。我与你相遇,“你”便是世界,便是生命,无须有待于他物,我当以我的整个存在,全部生命和本真人性来接近“你”。最终“我”与“你”都升华了自己,超越了自己。这便是杜维明先生所说的“神会”,亦是孟子修身观念的真谛所在。因此,“我”与“你”的相遇,是审美的相遇,亦是生态精神的呈现。正如杜维明先生在《存有的连续性:中国人的自然观》一文中所指出的:人心“对自然的审美欣赏,既不是主体对客体的占有,也不是主体强加于客体,而是通过转化与参与,把自我融入扩展着的实有”。“我”在展开审美体验时,渐渐忘记了“我”的存在,完全“化”入“你”的体内,以“你”的存在为自己的存在,逍遥游于“我—你”共同的精神世界,这即是审美化境,是生态美学在中国传统美学中所发现的生态特征。物我合一的境界真正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体现。杜维明还指出,对于人与自然的这种互通性和亲切性的审美体验,往往是坚持不懈地进行自我修养的结果,“返回自然的过程不仅包含着记忆,而且也包括‘绝学’和遗忘。我们能参与自然界生命力内部共鸣的前提,是我们自己的内在转化"。这种观点与徐复观先生对“心斋”的修养工夫的解释是一致的。可以这样说,中国古典美学是一种以修养为基础和工夫的“相遇”美学,此一“相遇”,则真正体现了深刻的生态美学精神。

听的艺术。艺术感动并影响着我们,古人们相信,它来自人与天地万物共有的灵感之源。讲到听的艺术,很多人马上会想到音乐。这当然是没错的。但除此之外,它在这里更蕴涵深一层的隐喻。“听”具有生态层面的重要意义。

听觉的感知作用在先秦儒学中占重要地位。杜维明相信:“如果我们将眼光盯着外部世界,那么,儒家之道是不可得见的;如果仅仅依靠视觉形象化这种对象化活动,是不能把握宇宙大化的微妙表现的。诚然,像舜这样的圣王,能够通过对自然之微妙征兆的探索来洞察宇宙活动的初几。但是,我们却是通过听的艺术,才学会参与天地万物之节律的。‘耳德’或‘听德’,使我们能够以不是咄咄逼人的,而是欣赏的、相互赞许的方式去领悟自然的过程。”生态美学一直在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抛弃西方的二分法思维模式,在中国传统生态智慧中发掘这种主体对待自然的审美的态度。因为此一审美的态度真正消融了主客二分,体现了物我的平等、和谐、共融。杜维明先生认为先秦儒家是经过身心的修养将自己开放给所置身于其中的世界,通过拓展和深化自己的非判断性的接受能力,而不是将自己有限的视野投射到事物秩序上,才得以成为宇宙的共同创造者。

听的艺术除了可以表明态度以外,还联系着特殊的感受和表达方式。“听的艺术”里所说的“听觉”,并不是指人的生理听力,而是指人的感受能力。正如马克思曾经说的,要理解音乐,必须具有“音乐的耳朵”。那么,要听懂自然,就必须具有亲和自然、体悟自然的能力。聆听与倾诉相对,自然之中自有天籁,天籁即是自然生命的倾诉。面对自然的私语,我们只能闭目倾听,用听来交流,用耳来感受。正如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惟迦叶破颜微笑一样,听的艺术正是这种无需言语的心灵默会。所以,庄子也用“听”来描述他的“心斋”:“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庄子·人间世》。此乃庄子的修身之法。在听的过程中,我们不再是外在于自然的主体,而成为各种生命力内部共鸣的息息相关的一部分。在听的过程中,我们成为各种生命力内部共鸣的息息相关的一部分。不仅庄子重视“听”,孔子更是以音乐这种听觉艺术来实现他的人生境界。所以孟子才会选择音乐作为隐喻讨论孔子之圣性:“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孟子·万章下》而代表人格发展至高峰的“圣”字之古体“圣”,即以耳为根。可以这样说,听,体现了生态学的关系原则,“听德”其实是中国艺术共有的特点,因而中国艺术是体现着生态精神的伟大艺术。

更进一步讲,“听”在古人那里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听者无言,无言与有言相对,因此也是表达方式之一种。无言甚至更胜于有言,只有无言才不会咄咄逼人,才会以欣赏的姿态和审美的眼睛“倾听”自然。有言则容易陷入主观,破坏物我的相融、天人的合一。所以才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说。所以才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说。因为无言就是没有明确的语意,于是也就具有感受的无限可能性。有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艺术的限制,言是表达的媒介和形式,有媒介和形式便是有隔,便是有限,否则便是不隔,便是无限。

无言和听的艺术都是一致的,它们象征着精神的自由和无限,表达了“我”对“你”的尊重,体现了平等和共存。因此,“听”开启了生态学意义上的关系原则,听的艺术则呈现了生态美学的精神。

综上,我们通过对杜维明先生关于孟子思想的诠释的分析,可以较显明地看到杜先生通过诠释所要指出的美学研究方法。首先,正如徐复观对人格修养的关注一样,杜先生进一步整理、阐发了先秦儒学、特别是孟子的修身观念,并进而得出结论:从修身、修养来理解中国古典美学,更容易触到中国艺术的本质,此处儒、道艺术精神之分则不显;再者,正如道家学说里存在着丰富的生态思想一样,先秦儒学、尤其是孟子关于人的思想同样开启了一种现代意义上的生态精神。修身这一观念本身所包含的人自身、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正是生态美学所追求的理想的生存状态。这足以表明,生态学的视野和方法必定为中国美学带来更大的言说空间。

在中国大陆学界,生态美学自2000年以来逐渐成为美学研究领域的新热点,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美学研究的视野。然而众多生态美学的提倡者们却未曾注意到,杜维明这个海外学者早在90年代就已经提出将生态的方法运用到美学研究中来并表达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本文将杜氏观点进行整理和生发,一方面是想引起生态美学研究者们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对生态美学研究的一种探索。

[参考文献]

[1]杜维明.儒家思想——以创造转化为自我认同[M]∥郭齐勇,郑文龙.杜维明文集:第3卷.武汉:武汉出版社,2002.

[2]徐复观.儒道两家思想在文学中的人格修养问题[M]∥李维武.徐复观文集:第2卷.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

[3]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图画见闻志[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

[4]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8.

[5]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60.

篇2

关键词: 孟子; 新儒学; 生态美学

Abstract: With the interpretation of Moncius's conception of cultivating moral character, Du Weiming intended to continue Xu Fuguan's investigation in his “Chinese Spirit of Art” to exploit the concern of ecological aesthetics, hence introducing a new subject and means of aesthetic study, that is, ecological aesthetics. Du's new understanding deserves a close concern from scholars of ecological aesthetics.

Key Words: Moncius; cultivating moral character; coincidence; art of hearing; ecological aesthetics

20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新儒学日渐成为“显学”。它作为中国较早地进行中西、古今文化融会思考的学派,不仅其价值得到肯定,更成为如今学者探索如何建构中国本土的现代文论、美学、哲学等的典型个案。新儒家学者以儒统庄,以儒统佛,以儒家精神会通西方思想,完成传统文论、美学、哲学某种程度的转型,形成不同于其他学者、学派的阐释。就在这种阐释的重建过程中,有一个值得当下美学界关注的现象,那就是三代新儒家学者已经自然而且必然地完成的“新儒家人文主义的生态转向”:这种转向最早体现在熊十力先生提出的发人深省的自然活力论,还有梁漱溟强调以调和折中的态度对待自然。再就是后来,台湾、香港、大陆的三位领衔的新儒学思想家钱穆、唐君毅和冯友兰不约而同地得出结论说,儒家传统为全人类做出的最有意义的贡献是“天人合一”的观念。[注: 参见杜维明《新儒家人文主义的生态转向:对中国和世界的启发》,载《中国哲学史》2002年第2期。]这一结论似乎并不是什么全新的发现,但从他们对于此观念所作的阐释来看,这种发现也不是在复述传统的智慧。事实上,他们不仅是在回归那个他们钟爱的传统,也是为了当下的需要来重新理解这个传统。如果说新儒学的生态转向在一开始还不是有意识的,那么到了杜维明这里,则已完全成为一面明确的旗帜。他接着第一、二代新儒学往下讲,不仅完成了所谓“生态转向”,并且还将这一转向带进对中国美学的全新思考。

一、 中国艺术精神里的人格修养

在现代新儒家三代学者中,第二代台港新儒家的徐复观对艺术和美学探讨较多,并且有着自己较为系统的美学思想,这集中体现在其《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他认为,在中国哲学和历史上,《庄子》集中体现了审美主体性在中国的诞生,而儒家思想中所确立起来的道德主体性,同样充满着深刻的美学内容。徐氏主要探讨了庄子与孔子的美学思想,但却很少提及孟子。杜维明先生正是看到了孟子在中国美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因而特撰文接着徐复观往下讲,为《中国艺术精神》补充了一个“续篇”。

杜维明先生在《孟子思想中的人的观念:中国美学探讨》一文中集中考察孟子的修身观念是如何同中国艺术理论相关联的。他开篇即说道:“徐复观先生在他的《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中指出,儒家和道家都确信自我修养是艺术创造活动的基础,这与艺术的根本目的是帮助人们去完善道德和精神的品格的陈旧观点恰恰相反。它提出了一条解答艺术本身是什么,而不是解答艺术的功能应当是什么的思路。在这个意义上,艺术不仅成了需要把握的技巧,而且成了深化的主体性的展现。”[1]280他正是顺着徐先生的这一思路去进一步阐发孟子的修身观念的。

欲了解杜维明的美学思考,先应明确徐复观是如何阐释“修养”与中国美学的关系的。徐复观所说的“修养”,乃是一种“人格修养”,是指“意识地,以某种思想转化、提升一个人的生命,使抽象的思想,形成具体的人格”[2]362。中国只有儒道两家思想,由现实生活的体悟和反省,迫近于主宰具体生命的心或性,由心性潜德的显发转化生命中的夹杂,而将其提升、纯化,转而又落实于现实生活之上,以端正它的方向,奠定人生价值的基础。所以,徐氏认为,只有儒道两家思想,才有人格修养的意义。

徐复观强调,人格修养常落实于生活之上,并不一定发而为文章,甚至也不能直接发而为文章。因为就创作动机来说,人格修养并不能直接形成创作的动机;就创作的能力来讲,在人格修养外还另有工夫。同时文学与艺术创作,并非一定有待于人格修养。但人格修养所及于创作时的影响,不像一般所谓思想影响,常是片断的、缘机而发的,它是全面的、由根而发的影响。而当文学艺术修养深厚而趋于成熟时,也便进而为人格修养。另外,作品的价值与人格修养有密切关系。徐复观指出:“决定作品价值的最基本准绳是作者发现的能力。作者要具备卓异的发现能力,便必须有卓越的精神;要有卓越的精神,便必须有卓越的人格修养。中国较西方,早一千六百年左右,把握到作品与人的不可分的关系,则由提高作品的要求进而提高人自身的要求,因之提出人格修养在文学艺术创造中的重大意义,乃系自然的发展。”[2]363一言以蔽之,人格修养与艺术在最高境界上有其自然的结合,具有共生性。儒道两家所成就的人格修养,不止于文学艺术的根基,但也可以成为文学艺术的根基,一旦发而为艺术精神的主体因素,便对中国艺术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进而主导着中国艺术发展的总体方向。在中国,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必以人格的修养、精神的解放为技巧的根本,为境界的根本,正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3]卷10。因此,徐复观在对传统艺术活动的考察中所发现的人格修养与艺术的这种微妙的关联,乃是中国艺术精神的特质所在。

综观中国古典美学,自孔子始,审美一直与修养有着根本的联系。中国美学讲境界,艺术以境界为最上。正如王国维所说:“(词)有境界则自成高格。”[4](不惟词如此,中国其他艺术皆如此)而修养的归宿即是境界。由修养而达境界,此一境界,既是人生境界,亦是审美境界。在中国古人那里,人生境界与审美境界何以相通?在现代人的生存境域中,世俗的人生何以成为审美的人生?杜维明先生有进一步的挖掘。

二、 孟子修身观念的生态美学精神

徐复观告诉我们,要想真正了解中国艺术精神,必须从修养的工夫透进,方能得其三昧。杜维明显然认同这一结论,因而才顺着这种美学研究的方向,去挖掘孟子修身观念中所蕴涵的现代美学精神。那么,杜维明进一步阐发“修身”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是如何理解“修身”的,他对“修身”作了怎样的引申,引申的意图何在呢?

首先,他澄清,自己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探究与道家美学所不同的,或是作为道家美学之补充的儒家美学存在的可能性,而是想尽量开发这两种传统学说所共有的象征符号资源。他明确指出:“把徐先生的分析推进一步,我认为,把修身作为一种思维模式,比起人们试图系统地将传统分梳为道家和儒家来说,也许出现得更早些”,[1]296“儒家强调的人文主义,也许初看起来与道家的自然主义相冲突。但是,按照他们对自我修养的共同关注,我们不能说儒家坚持社会参与和文化传承与道家追求个人自由不相容。道家批评儒家的礼仪,儒家批评道家的避世,都体现一种对话式的交互作用,它反映出两家之间存在着更深沉的一致”[1]198。可见,杜维明并不是要论证孟子同中国美学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而是要借孟子思想生发出中国美学整体的特性。再者,他的直接目的是想通过诠释的重建去发现隐含在孟子思想里的艺术理论,进而指出某种衔接传统与现代的美学研究的方向和方法。

杜维明所用的“修身”这个概念,并不是仅仅对于人的形体而言。修身的内容实则比形体的转化要丰富得多。“身”只是一个含意有限的形象说法,非英文“body"可以代替,它其实象征了整个自我,乃儒家文化中极其丰富和庄严的符号。所谓修身,即修己,包含了自我转化、自我提升、自我超越的全过程。比之徐复观所说的“人格修养”,“修身”有着更为广阔的涵义。“人格修养”容易被人们作为纯粹的道德操练来理解。自孔孟以降,后世的一些儒者确有此一倾向。事实是,人们一直用一种不太恰当的“手段”与“目的”的用语来描述艺术与人格(修养)之间的关系,而这种表述却模糊了二者的共生关系。但是,如果我们将人格修养扩展为杜维明所说的“修身”来理解,那么它与中国艺术的特殊关联就会变得更加明朗,甚至可以说,“修身”就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根本。艺术也由此可以理解为“深化的主体性的展现”,这是传统中国所特有的一种“大艺术观”。

孟子的修身观念包含两个方面的深意:一方面,“大体”与“小体”的和谐发展。在孟子看来,心为“大体”,身体只是“小体”。修身就是要使“大体”而不只是“小体”得到发展。一个向学生传授六艺的儒学大师,必定要认识到六艺既是需要操习的动作,又是应从精神上去掌握的科目。因此他主要关心的是一个学生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在转化过程中的身心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在人的身、心结构中,存在着将自我发展为与天地合一的真正潜能。修身更重要的是为了体验人与自然之间的内在共鸣。“大体”可以“上下与天地同流”[5]《孟子·尽心上》,但它归根结底只不过是本真的人性。修身就是要将本真的人性显发出来,而美的实现则需要这种修身的工夫。所以,儒家的修身方法不仅具有社会学的意义,也具有美学的意义。古人通过修身所实现的人生境界,自然就有审美境界的生成。

进一步引申,修身所体现出的实质上是一种生态美学精神。生态美学本是一个现代范畴。在21世纪初的中国美学界,引起最多关注和争论的就是这个范畴。它作为美学的一种新理论或者方法,更多地凸显出传统与现代衔接和转化的可能性。因此,强调修身体现生态美学精神,其实就是对修身作一种新的现代的理解和转换。生态美学研究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自身处于生态平衡的审美状态,提倡绿色的人生,审美的人生。而孟子的修身观念则明确表示,人首先要实现自身的和谐,才能与天地合流。生态美学强调整体性,而孟子在关注整体性的同时,还看到了“整体”中的“根本”,那就是人自身的生态和谐。事实上,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生态平衡确实依赖于人本身对待外物的态度和方式,此一态度和方式则根源于人的认识和精神境界。人必须从自身做起,修身是一种重要途径,它不仅导向生态平衡,也直指审美的和谐人生。它作为自我转化、自我提升、自我超越的全过程,不仅是孟子所倡导的,也是道家所追求的。《大学》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如果我们用现代话语来解读中国传统之“修身”理念,其实它就是“精神生态”。由此,它将给予中国当代的生态美学研究以重要的启示。

三、 杜维明给予生态美学研究的启示

在孟子那里,与修身一样,美也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由于将修身作为理解美的观念的参照点,因而“美”很难成为一个完全客观化的静态范畴,它与善、与真一样,都是人不断成长中出现的品质,它们作为一种激励人心的鹄的而存在。“充实之谓美”。“当美塑造着我们的充实感时,不是作为一种固定的原则,而是作为正在体验生命的自我,和所感知的实体对象之间的一种动态的相互影响而起作用的。我们在事物当中看到了美。在描述美的过程中,我们的注意力从外在的物质形体转向内在的生命力,最后达到无所不包的精神境界”。[1]297修身包含着主体的自我转化,而这种自我转化无论在美的创造或欣赏中,都是美的真正基础。在主体的自我转化这一环节上,杜维明拈出两个重要概念:“相遇”和“听的艺术”。这更加表明他在有意识地以生态美学的眼光来解读和发现古典。

相遇。杜维明说:“我们欣赏的对象可能是一棵树、一条河流、一座大山或一块石头,但是,我们感受到它们的美,使我们觉得它们并不是毫无生气的对象,而是一种和我们活生生的相遇。确切地说,是一种‘神会’”。[1]297杜维明用“相遇”来指称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之间的关系,来形象地表征古典美学里物我的神会,正是为了说明,中国传统美学里并没有主客二分,古人不会把自己的人格强加于外在世界,《孟子》关于人的思想并不是一种人类中心论,就其终极意义而言,它旨在表明人的自我转化首先体现为一种态度的转变,而人的自我实现则取决于人与自然的互动。正像徐复观先生所说的:欲“成己”必需“成物”,而不是“宰物”、“役物”。

20世纪著名的犹太宗教哲学家马丁·布伯认为,人生与世界具有二重性:一是“为我们所用的世界”,一是“我们与之相遇的世界”,可以用“我—它”公式称谓前者,用“我—你”公式称谓后者。布伯所谓“我—它”的范畴,实指一种把世界万物(包括人在内)当作使用对象,当作与我相对立的客体的态度;所谓“我—你”,实指一种把他人他物看做具有与自己同样独立自由的主体性的态度,此时,在者于我不复为与我相分离的对象。[注: 参见马丁·布伯《我与你》,陈维纲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17-21页。]人置身于二重世界中,即人为了生存不得不筑居于“它”之世界,但人也栖身于“你”之世界。人对“你”的炽热渴念又使人意欲反抗“它”、超越“它”,正是这种反抗造就了人的精神、道德与艺术。布伯说:“人无‘它’不可生存,但仅靠‘它’则生存者不复为人。”[6]布伯的学说直接针对西方思想史上两种居于支配地位的价值观。虽然他的目的在于阐释宗教哲学的核心概念“超越”的本真涵义,以及澄清基督教文化的根本精神——爱心,但他对人生态度的两种概括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具有普遍性的。

生态美学批评现代人类的实用主义和功利性,痛斥他们将“我—它”关系加以绝对化和极端化,着眼于“我—你”关系的和谐建构和扩展,因为只有后者才体现了人与自然的亲和无间,人与社会的和谐融洽。如果我们把人与世界的关系概括为主要的三种形态:认知的、实践的和审美的,那么大家就会发现,前两者所体现的其实就是布伯所称的“我—它”关系,而审美所呈现的则应该是“我—你”关系。我与你相遇,“你”便是世界,便是生命,无须有待于他物,我当以我的整个存在,全部生命和本真人性来接近“你”。最终“我”与“你”都升华了自己,超越了自己。这便是杜维明先生所说的“神会”,亦是孟子修身观念的真谛所在。因此,“我”与“你”的相遇,是审美的相遇,亦是生态精神的呈现。正如杜维明先生在《存有的连续性:中国人的自然观》一文中所指出的:人心“对自然的审美欣赏,既不是主体对客体的占有,也不是主体强加于客体,而是通过转化与参与,把自我融入扩展着的实有”。[1]235“我”在展开审美体验时,渐渐忘记了“我”的存在,完全“化”入“你”的体内,以“你”的存在为自己的存在,逍遥游于“我—你”共同的精神世界,这即是审美化境,是生态美学在中国传统美学中所发现的生态特征。物我合一的境界真正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体现。杜维明还指出,对于人与自然的这种互通性和亲切性的审美体验,往往是坚持不懈地进行自我修养的结果,“返回自然的过程不仅包含着记忆,而且也包括‘绝学’和遗忘。我们能参与自然界生命力内部共鸣的前提,是我们自己的内在转化"。[1]236这种观点与徐复观先生对“心斋”的修养工夫的解释是一致的。可以这样说,中国古典美学是一种以修养为基础和工夫的“相遇”美学,此一“相遇”,则真正体现了深刻的生态美学精神。

听的艺术。艺术感动并影响着我们,古人们相信,它来自人与天地万物共有的灵感之源。讲到听的艺术,很多人马上会想到音乐。这当然是没错的。但除此之外,它在这里更蕴涵深一层的隐喻。“听”具有生态层面的重要意义。

听觉的感知作用在先秦儒学中占重要地位。杜维明相信:“如果我们将眼光盯着外部世界,那么,儒家之道是不可得见的;如果仅仅依靠视觉形象化这种对象化活动,是不能把握宇宙大化的微妙表现的。诚然,像舜这样的圣王,能够通过对自然之微妙征兆的探索来洞察宇宙活动的初几。但是,我们却是通过听的艺术,才学会参与天地万物之节律的。‘耳德’或‘听德’,使我们能够以不是咄咄逼人的,而是欣赏的、相互赞许的方式去领悟自然的过程。”[1]298生态美学一直在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抛弃西方的二分法思维模式,在中国传统生态智慧中发掘这种主体对待自然的审美的态度。因为此一审美的态度真正消融了主客二分,体现了物我的平等、和谐、共融。杜维明先生认为先秦儒家是经过身心的修养将自己开放给所置身于其中的世界,通过拓展和深化自己的非判断性的接受能力,而不是将自己有限的视野投射到事物秩序上,才得以成为宇宙的共同创造者。

听的艺术除了可以表明态度以外,还联系着特殊的感受和表达方式。“听的艺术”里所说的“听觉”,并不是指人的生理听力,而是指人的感受能力。正如马克思曾经说的,要理解音乐,必须具有“音乐的耳朵”。那么,要听懂自然,就必须具有亲和自然、体悟自然的能力。聆听与倾诉相对,自然之中自有天籁,天籁即是自然生命的倾诉。面对自然的私语,我们只能闭目倾听,用听来交流,用耳来感受。正如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惟迦叶破颜微笑一样,听的艺术正是这种无需言语的心灵默会。所以,庄子也用“听”来描述他的“心斋”:“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7]《庄子·人间世》。此乃庄子的修身之法。在听的过程中,我们不再是外在于自然的主体,而成为各种生命力内部共鸣的息息相关的一部分。在听的过程中,我们成为各种生命力内部共鸣的息息相关的一部分。不仅庄子重视“听”,孔子更是以音乐这种听觉艺术来实现他的人生境界。所以孟子才会选择音乐作为隐喻讨论孔子之圣性:“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5]《孟子·万章下》而代表人格发展至高峰的“圣”字之古体“圣”,即以耳为根。可以这样说,听,体现了生态学的关系原则,“听德”其实是中国艺术共有的特点,因而中国艺术是体现着生态精神的伟大艺术。

更进一步讲,“听”在古人那里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听者无言,无言与有言相对,因此也是表达方式之一种。无言甚至更胜于有言,只有无言才不会咄咄逼人,才会以欣赏的姿态和审美的眼睛“倾听”自然。有言则容易陷入主观,破坏物我的相融、天人的合一。所以才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说。所以才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说。因为无言就是没有明确的语意,于是也就具有感受的无限可能性。有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艺术的限制,言是表达的媒介和形式,有媒介和形式便是有隔,便是有限,否则便是不隔,便是无限。

无言和听的艺术都是一致的,它们象征着精神的自由和无限,表达了“我”对“你”的尊重,体现了平等和共存。因此,“听”开启了生态学意义上的关系原则,听的艺术则呈现了生态美学的精神。

综上,我们通过对杜维明先生关于孟子思想的诠释的分析,可以较显明地看到杜先生通过诠释所要指出的美学研究方法。首先,正如徐复观对人格修养的关注一样,杜先生进一步整理、阐发了先秦儒学、特别是孟子的修身观念,并进而得出结论:从修身、修养来理解中国古典美学,更容易触到中国艺术的本质,此处儒、道艺术精神之分则不显;再者,正如道家学说里存在着丰富的生态思想一样,先秦儒学、尤其是孟子关于人的思想同样开启了一种现代意义上的生态精神。修身这一观念本身所包含的人自身、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正是生态美学所追求的理想的生存状态。这足以表明,生态学的视野和方法必定为中国美学带来更大的言说空间。

在中国大陆学界,生态美学自2000年以来逐渐成为美学研究领域的新热点,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美学研究的视野。然而众多生态美学的提倡者们却未曾注意到,杜维明这个海外学者早在90年代就已经提出将生态的方法运用到美学研究中来并表达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本文将杜氏观点进行整理和生发,一方面是想引起生态美学研究者们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对生态美学研究的一种探索。

[ 参 考 文 献 ]

[1] 杜维明.儒家思想——以创造转化为自我认同[M]∥郭齐勇,郑文龙.杜维明文集:第3卷.武汉:武汉出版社,2002.

[2] 徐复观.儒道两家思想在文学中的人格修养问题[M]∥李维武.徐复观文集:第2卷.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

[3] 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图画见闻志[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

[4] 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8.

[5] 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60.

[6] 马丁·布伯.我与你[M].陈维纲,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51.

篇3

厉以宁的别样情怀

厉以宁作为一位严谨、睿智且有独到见地的经济学家,享有盛名。其实伴随他人生历程的不仅仅有经济思想,更充盈着诗人的情怀,两者相互交融,构成他独具魅力的人生。

“溪水清清下石沟,千弯百折不回头。兼容并蓄终宽阔,若谷虚怀鱼自游。心寂寂,念休休,沉沙无意却成洲。一生治学当如此,只计耕耘莫问收”。这首《鹧鸪天・大学毕业自勉》,既是他教学研究三十年的心得体会,更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高炉余火映红霞,农舍停炊社即家。岂止城中遭苦雨,溪头荠菜不开花。”这首《七绝・河北农村所见》描绘了“”后河北农村的破败景象,也表达出对民生的丝丝忧虑。

“小妹相迎小弟随,村头渐近步如飞。当年含泪离家去,今日笑容结伴回。猪仔壮,土鸡肥,青砖红瓦屋前堆。爹娘细问他乡事,直至四更月已垂。”这首《鹧鸪天・湖南农村见打工妹返乡探亲》描述的是打工妹外出,思想改变了,收入增加了,家里也富裕起来了的景象,表现了人们转变思想,勤劳致富的美好生活。

书中诗词对人生的阐释,对时事的感悟,对生活的向往,耐人寻味,值得品味。

窦希铭的独特书法

窦希铭师承厉以宁,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宏观经济方向博士后,现任甘肃省兰州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初见,对这年纪轻轻的学者型官员很是好奇,更令人惊讶的是在看到其作品《厉以宁诗窦希铭书》后,领略到的独特的书法。

他的书法看不出专师哪一家,师于古人,得于古人,却不同于古人;见于今日,却异于今人,不同于流俗。有人称他是“无所不师,无所必师”。

书中通篇多为行草,总体运笔隽秀,婉约明快,能在流畅随机中时时杀笔留住,随时增加方折和大幅的起伏,运笔胆识超群,隽秀之中带着几分豪气。重则贯势而下,如有万钧之力;轻则凌风飞舞,曼妙温顺。有高昂的宣泄,也有低回的浅唱。笔墨单纯干净,空间丰富多变,几乎每个字型都摇曳多姿,让人回味再三,甚至有种空间比笔墨更精彩的感觉。

篇4

“风从虎”――同气相求

“《乾卦》・九五爻”下《文言》云:“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此爻为64卦亮丽第一爻,既中且正,称“九五之尊”、隐喻帝王之象。“圣人作而万物睹”,飞龙在天,就像帝王在位一样,圣光普照,天下万物都可沐浴到,天下万民都可仰望到;“飞龙在天”即为观物取象、立象尽意。《文言》为了进一步阐释“爻辞”,又博取系列喻象: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即:水流向低湿之地,火烧向干燥之处。云雨随从龙腾,谷风随从虎跃,此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联类譬喻。“风”为什么要从“虎”呢?这与古人对虎的感悟认知有关。虎啸威震山谷,令山谷生风;且繁体字“号”是由“号”、“虎”两字符组成,表示猛虎咆哮声。《水浒》描写“武松景阳冈打虎”:一阵狂风过后,跳出一只斑斓猛虎。“虎”音为何近“呼”,就是虎过风起,风的象声词为“呼”;名从音起,故虎字读音为“呼”。古人认为:山谷之风是虎啸、虎奔而生成的,李时珍日:“虎,象其声也。”在阐释“风虎”同类时,还有这样的延伸解读:风阴气,虎阴物,故虎啸而风生;虎威猛之兽,风疾烈之气,故虎啸则风生;坤为虎,风生地,故虎啸则风生;虎为参星,参出则风到。总之,形象大于思想,古人从方方面面来演绎“风从虎”,从而形象地印证了“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易学哲理。“风从虎”产生于古代特定语境中,折射出古人对虎类的畏惧心态――“猛虎欲来风满谷”,既是一种自然态的描摹,又是一种情绪态的渲染,更是一种哲理态的隐喻。

“履虎尾”――善处危境

《履卦》卦象是下兑上乾,《象》辞:上天下泽――履。《周易》撷取虎象最多的是“履卦”:一条卦辞、两条爻辞,都涉及到“履虎尾”这个短语。卦辞:“履虎尾,不A人,亨”;六三爻辞:“履虎尾,A人。凶”;九四爻辞:“履虎尾,想想,终吉”。履卦的象征义是:尊礼慎行,履虎尾就是踩到了虎的尾巴上;履卦为何要繁复地取虎为象呢?原来,古人有“设卦观象”之说,因为履卦是下兑上乾,在“文王八卦方位图”里,兑为西方之卦,而西方为“白虎之象”,故此卦要取虎为象。卦辞为何是“履虎尾,不喱人,亨”呢?因为:乾为人,兑为虎;虎阴物也,兑西方之卦,有虎之象;兑又为口,A人之象;乾在其上,有履虎尾之象,履虎之尾,其首必返,此为y人之危境;但竟然没有嘎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故结果是“亨”。此为“借物之象,以喻人事”的表达模式。六三爻辞为何是“履虎尾y人,凶”?因履卦当以谦退慎行为主调,可是“六三爻”是以阴爻居阳位,以柔乘刚,就像盲人强看、跛人强行一样,有点自不量力,故此处就是“履虎尾嘎人,凶。”九四爻:“履虎尾想想,终吉”,澹恐惧之貌,九四爻是以阳爻居阴位,但以谦慎为本,虽处危惧境地、终获其志,最终是吉利的。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那么老虎尾巴更踩不得。《履卦》将人生危境取象于“履虎尾”,即踩上了老虎尾巴,这是一种非常形象的“比喻叙事”。同时此卦还传达出这样一些生态信息:古代虎踪遍地,人虎遭遇的几率很高,所以对虎的一些生活习性十分了解;虎除四个锋利如刃的爪子外,还有一条钢鞭似的尾巴。伏羲博求万象以画卦,虎是山兽之君、百兽之王;古人又司空见惯,故《周易》里动物取象自然虎最多;善处危境、虎尾馀生,这当然是一种生存艺术,其有效的路径就在于:尊礼慎行。

“虎视眈眈”――善于自养

《颐卦》卦象是下震上艮,《象》辞:山下有雷――颐。《颐卦》“爻”也取象于虎,云:“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颐卦的象征义――颐养,本爻的旨意是:倒过来向下求获颐养,吉祥;就像猛虎那样眈视一切,而贪欲却不是很强烈的,没有灾祸。颐卦的象征义是颐养人生,为何“九四爻”又要取象于虎?虎与颐卦的链接点如下:颐卦为下震上艮,艮在“文王八卦次序图”中,位于东北寅位,十二生肖寅为虎,故可取虎象;另外,颐卦中间四爻,分别构成两个“互卦”,且均为“坤”,坤为大阴性,虎为大阴物,故亦可取“虎”为象;再则,下震上艮还可看做一个“长离卦”,“离”为色彩、斑纹,亦可取象为虎。“虎象”何以能表达“颐养人生”之意?孔颖达《周易正义》云:爻有应于初九爻,是以上养下;虎视眈眈是威而不猛之象,其欲逐逐是寡欲少求之貌;上颐养下,既能威而不猛,又可寡欲少求,故一定吉利,无有灾难。从原生态的语义上解读:眈眈是下视貌,逐逐是敦厚貌,取虎象将一种复杂而又多变的人生处境形象地表达了出来,此即观卦取象,立象尽意,意在象中。颐养天年之“颐”为口颊,身养而靠口颊,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自养其身。其视眈眈,目不荣于纷华,视向下;其欲逐逐,心不主于艳羡,少贪欲;自养如此,当然就不会有什么灾难了。另外,颐卦取象:“初九”取于灵龟。“”取于老虎,二者互不相似,何以联类譬喻?以龟之为性不嗜食也,仲冬之月虎始交,则虎之为有时也;取不嗜食之龟,交有时之虎,以明君子善于自养;食、色性也,抓住了君子颐养天年的两个关键性环节。用“虎视眈眈”来隐喻“善于自养”,语义的间距似乎太大了些,但将其放到特定的历史语境下解读,还是可以理解的:这里留有古人鲜明的“虎崇拜”的遗迹。

大人虎变――着意变革

篇5

《马诗》是唐朝诗人李贺写的一首咏物诗。《马诗》是唐代诗人李贺的作品。这首诗名为咏马,实际上是借物抒怀,抒发诗人怀才不遇的感叹和愤慨,以及建功立业的抱负和愿望。这是一组颇有特色的咏物诗,具有寓意精警、寄托遥深、构思奇巧、用典灵活等艺术特色。

咏物诗是托物言志的诗歌,通过事物的咏叹体现人文思想。咏物诗中所咏之“物”往往是作者的自况,与诗人的自我形象完全融合在一起,作者在描摹事物中寄托了一定的感情。在诗中作者或流露出自己的人生态度,或寄寓美好的愿望,或包涵生活的哲理,或表现作者的生活情趣。古人很喜欢咏物。据统计,仅《全唐诗》已存咏物诗6262首,其中初唐504首,盛唐746首,中唐1455首,晚唐3557首。咏物诗最多的在晚唐时期。

(来源:文章屋网 )

篇6

       中国美学蕴含着博大精深的生态智慧,是当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思想资源。在中国美学精神的感召下,中国古人对于自然万物采取了非常节制的态度,正如苏轼《赤壁赋》所说:“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天地万物各有其生存目的和内在价值,它们并非满足人类欲望的工具,人类对于它们的态度应该是审美欣赏,也就是苏轼所说的适性娱情:“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苏轼这篇名作并非讨论审美理论,但是非常精彩地表达了中国美学精神及其生态智慧,我们今天可以将之概括为“共适”二字:人与人之间固然可以共同欣赏天地之大美,但人也应该让万物各随其时,各得其所,各适其性。这就是说,“共适”所描述的不仅是个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应该是人类与万物之间的合理关系,可以简称为“与物共适”。 

中国美学精神的深层哲学结构可以概括为“人生天地间”。其明确地表达在号称“群经之首”的《易经》之中:“《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根据这种哲学观念,中国艺术美学一直明确地将自然放在优先位置,围绕“造化”这个核心理念,形成了一整套富有生态意蕴的理论思路。 

简言之,中国艺术美学遵循的哲学原则是老子所说的“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这里所说的“不敢为”是指不敢去违背事物自然本性的胆大妄为。人的作用应该是“辅万物之自然”,即辅助助万物在自然节律中自然生成。 

生态美学的理论要点可以概括为如下十六字:美者自美,因人而显;生态审美,生生不息。这十六字正是对于中国美学精神的生态阐释和当代转化,集中体现了中国美学生态智慧的当代价值和世界意义。

篇7

文化养廉专题片《正身当在立业先》通过叙述“明心守矩”眉县张载、“见贤思齐”千阳燕伋、“遵规求正”岐山邢氏、“德行为重”麟游甄氏、“自律慎行”陈仓区“正庸风碑”乡规民约5个部分的事迹,展示了宝鸡先贤的德行修为,让每个人明白了“立业”与“正身”的关系,从思想上努力形成“正身当在立业先”的认识,牢固树立“正人先正己,立业先正身”的牢固信念。

作为一名普通公民,从这部专题片中首先应该汲取先贤“修身正己”的优秀文化,在生活学习过程中,牢固树立“立德为先”的思想认识,努力加强个人思想改造,锤炼品行,以敦厚、自律、慎行的要求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家庭、单位中起到积极作用。

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更应该从专题片中吸取“德行育人”的营养,在教书育人过程中,坚定自己的理想信念,端正自己的人生态度,规范自己的价值取向,用自己应有的人格魅力和崇高的师德潜移默化地熏陶感染学生,通过自己为人师表的作用,把道德教育渗透到学校教育的方方面面,以高尚师德引领学生健康成长。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天下”,中国有句话叫做“做事先做人”,都诠释了“正身正己”的重要性。作为一名校长,必须牢固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一要正人正己,弘扬优良作风,摆正干群关系,强化公仆意识,一身正气树形象;二要克勤克俭,克服贪念,遏制欲望,理智对待现实,以集体利益为重,忠诚奉献教育事业;三要勇于担当,克服怕得罪人、怕承担责任的好人主义思想,解放思想,创新进取,主动作为,用爱和责任谱写自己干净廉洁、品德高尚的教育人生。

篇8

    古代蒙养教育的传统主要包括几个方面:

    第一、蒙以养正。古人非常重视人生的正本慎始,主张当婴幼儿智慧蒙开之际就施加正面影响,开发其智慧,促使孩子更好地成材。这包括两方面:一是胎教“正本”。古人认为,胎教是“慎始”的教育,是“立教之本原”,故而十分重视。据刘向《烈女传》记载,早在3000多年前,周王室就十分重视胎教。此后,汉代贾谊《新书》、戴德《大戴礼记》、王充《论衡》等着作中的一些篇目,以及许多家训都发展了周初的胎教思想。其中不仅包含优生优育的观念,而且着眼点仍是注重伦理道德的熏陶。例如家训名篇《许云邨贻谋》,对胎教提出的“五宜”要求就是“宜听古诗,宜闻鼓琴,宜道嘉言善行,宜阅贤孝节义图画,宜劳逸以节,动止以礼,则生子形容端雅,气质中和。”二是注重儿童少年期的早期教育。古代的许多思想家、教育家和文人学者都强调教育贵早,“以豫为先”。孔子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颜氏家训》提出“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原因是“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大以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只有“教妇初来,教子婴孩”,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少教育家或家长还制订了从婴幼儿期到青少年期各阶段的道德教育规程,如朱熹强调,在孩子知识、性情未定时,要及早进行道德教育和道德行为训练,这样方能达到“习与智长,化与心成”的效果。司马光曾经针对借口幼儿无知而将教育延迟到长大后再进行的错误观念,认为这就像懒于摘除树苗的劣芽一样,等到长成大树以后再去砍那些枝杈,该费多大的力气?

    第二、德教为先。古人认为,蒙养教育最根本的是“养正”教育或曰品德教育。《论语》记载孔子为学生开设有“文、行、忠、信”四门课程,其中三门都属于思想道德教育的范畴。司马光《居家杂仪》中设计的家教程序,将德育放在家庭教育的首位,从“始生”开始,对婴幼儿期、少年期的每一个发展阶段都根据循序渐进的原则,对孩子成长的不同阶段施行不同的养成教育内容,对违背礼教的行为即使再小也“严诃禁之”;指导子孙读书严格选择,以免“惑乱其志”,力求“养正”。

    第三、习惯养成。譬如教育家朱熹就提出,15岁以前的儿童,主要应就其日常生活接触到的“知之浅而行之小者”和“眼前事”进行教育训导。所教之事,“如事君、事父、事兄、处友等等,只教他依此规矩去做”。在我国传统家训和蒙学读物中更是对那些未冠子弟、学童的行为习惯规定得具体详尽,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如《弟子规》,在学童刚开蒙识字时,就以生活起居、侍奉长辈、言谈举止、待人接物这些最为基本的道德行为准则要求他们,从人人皆知、人人可行的日常习惯养成做起,逐渐凝成品质,收到积土成山、积善成德之效。

    第四、环境濡染。孔子认为择邻不到风俗仁厚的地方去,就非明智之举。“孟母三迁”的故事,更是注重环境对孩子品德形成作用的典范。这一思想与实践被荀子概括为“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中国传统处世箴言、家训教诲中几乎每篇都有要子弟谨慎交友的训诫。此外,古人也已经注意到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社会教化的相互配合、凝成合力的问题。认为“父兄教之于家,师长教之于塾,内外夹持,循循规矩,非僻之心,复何自入哉!”

    传统蒙养教育思想,剔除其中某些糟粕,对于我们今天的未成年人教育特别是道德教育仍有一定的启迪意义。

    首先,蒙以养正、德教为先的教育理念启示我们在未成年人德育中应注重早教固本。蒙养教育是人生的最初教育,是培养公民品德的“雏形”阶段。在这一阶段的孩子,能否受到家庭(当然也包括托儿所、幼儿园)的正确道德观的教育、熏陶,对奠定我们社会所要求的公民道德素质基础极为必要。例如陶行知先生就认为,“人格教育,端赖六岁以前之培养。凡人生态度,习惯,倾向,皆可在幼稚时代立一适当基础。”重视品德教育从母亲开始、从人生的最初开始,是符合教育规律的。如果抓住这一阶段的有利时机,对孩子进行“养正”的教育,就能为以后优良道德品质的“成型”打下扎实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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